关于斯大林的读书笔记与再反思（七）谁是刺杀列宁的幕后黑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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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战胜利了，政权稳固了，苏联也成立了，除了芬兰独立以外，几乎把沙俄的全部领土都继承了过来。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稳定存在的无产阶级政权诞生。

但它最重要的缔造者——列宁却时日无多，难以再继续领导国家建设了。

列宁的病是脑动脉硬化，它会逐渐让病人失去四肢活动和语言能力，严重的时候可能会突发脑溢血。列宁的这个病可能跟他的家族遗传有关，但也应该跟他在1918年8月的遇刺有关。

这次刺杀是社会革命党人干的。这也是个积极主张推翻沙俄政权的革命党，但它缺乏成体系的政治理论支持，也没有足够严密的组织，一直喜欢通过搞暗杀的方式来对付政治上的敌人。

列宁做的两个关键决策得罪了社会革命党人。

首先是解散立宪会议。十月革命之前临时政府就组织准备开立宪会议，但还没有完成选举。十月革命以后，列宁同意继续推动选举，他认为革命的影响力可能加强布尔什维克的力量，在立宪会议中占据优势地位。但时间太短，地方上的组织工作不到位，选举的结果，社会革命党人的席位占了多数（370个），是布尔什维克（174个）的一倍还多。列宁最终决定解散立宪会议，不认可立宪会议的合法性。社会革命党人认为这是对革命的“背叛”。

第二个就是签署《布列斯特和约》。社会革命党人也坚决反对，认为这是在卖国。1918年3月，在和约签订以后，社会革命党发布声明：“人民委员政府背叛了民主的俄国，也背叛了革命和国际，它应当被打倒……社会革命党将竭尽全力推翻布尔什维克统治”。

刺杀列宁的凶手卡普兰在政治上曾经是无政府主义者，后来又成为了社会革命党人。这两个派别都是在十月革命前支持列宁，然后又因为立宪会议和《布列斯特和约》跟列宁决裂。

这两个派别的人出手刺杀列宁不足为奇。

真正奇怪的是：卡普兰在被捕仅三天，还没有供述出任何同谋的情况下，就被秘密枪决了。此外，这个女刺客还是个高度近视，竟然能在夜间昏暗的光线条件、躲在角落里下连开三枪（也有说是四枪），其中两枪击中列宁，非常不可思议。有可能是别人开的枪，她不过代人抵罪而已。

快速处决凶手的做法很不正常。我们做一个对比，1934年的“基洛夫案”，凶手尼古拉耶维奇在被捕之后28天才被处决。处决之前斯大林亲自审讯过，然后内务部一把手、二把手上，再然后是更低级别的内务部人员轮番审讯，几乎就是日夜不停的审问，各种办法都用尽了，得到了厚厚的一沓口供之后，才把他处决的。

此外，清朝末年著名的“刺马案”，两江总督遇刺。凶手由地方官审了几个月，都没审出来幕后主使。朝廷又派钦差去审了很久，差不多半年以后，确认啥也审不出来了，才把凶手杀掉。

这种针对最高领导人的政治性刺杀，只审了三天，没有供出任何同伙，就急急忙忙把凶手处决，显然很不正常。

对这个不正常的事情，最大的可能显然是：杀人灭口。

处决刺客的是国家保卫局特工，处决地点就在克里姆林宫内。因此，处决命令只可能来自极高层。

也就是说，在布尔什维克高层内部，有人参与了刺杀列宁的阴谋。

但这个人是谁，长期以来一直是一团迷雾。

一直到二十年后的1938年，斯大林给了大家一个答案：这个人是当时的政治局候补委员、“左派共产主义者”的领导人布哈林。

斯大林的证据，是布哈林同伙的供述，然后又经过公开审判得出的结论。应该说证据比较充分，审理的过程也很漫长并且公开，很难翻案。布哈林也因此被处决。

但是，1988年苏联最高军事法院宣布给布哈林翻案，认为这是一个冤案。

但是——，这次翻案本身，跟审理布哈林的过程比起来，非常的不靠谱。它发生在苏联解体之前三年，此时国家政治已经非常混乱，文化思想领域更是彻底失控。戈尔巴乔夫前期经济改革失败，正在谋求通过政治改革来找回颜面，抹黑斯大林成了他手中的一个重要工具。

戈尔巴乔夫想学习西方资本主义制度，不再依靠苏共执政，而是由自己当全民选举的“总统”来治理苏联。抹黑斯大林是争取西方和国内反共力量支持的一种办法。

最高军事法院这次翻案，不是专门为布哈林案翻案，而是斯大林时代几乎所有还没有被翻案的案子，一次性“打包”翻案。他们声称，在查看了所有档案以后，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证据可能证明这不是冤案的，所以这些就全都是冤案，这些被定罪的人统统平反。这种做法非常简单粗暴，而且也没有全部公开他们查看过的认为“无用”的档案。跟之前的翻案一样，只选择性的公开了一部分。

三年之后，成功当上苏联“民选总统”的戈尔巴乔夫宣布苏联共产党自行解散，苏联也随之解体，最高军事法院也就不存在了。

在这种政权被颠覆前夜的紧急“打包翻案”，我认为几乎没有可信度。现在几乎所有介绍布哈林的文章都在引用这次翻案的结论，然后就一口咬定这是冤案。我不赞成。

斯大林时代是如何审理布哈林案的？

——首先是其它案子中，有人供出了布哈林的相关罪状。然后，让他和李可夫等人，当着所有中央委员的面回答问题，跟各种嫌疑人对质；再然后，解除他的职务，让他回家呆着，期间，不断的把各种其它人的供述材料发给他看，让他解释回答，把这些材料和布哈林等人的回答在中央委员们中间公开。证据比较充分了，再把布哈林逮捕下狱，进一步审问。

最后是公开审判，布哈林本人和许多关键证人出庭接受质询，很多布哈林的老同事出席，还邀请外国记者参旁听。审判结束以后，布哈林给中央写了书面悔过书，表示愿意承认所有罪名，请求饶他一命。

比较这两次法庭决议：认为布哈林有罪的这次和为他翻案的这一次。我认为前一次在程序上更严谨，证据也很充分。如果必须在两个结论中选一个，我宁愿相信1938而不是1988年的结论。

当然，如果有人认为1938年这次是斯大林操纵的，布哈林认罪也是被逼的，而1988年仅靠查阅档案做出的翻案的结论则十分公平公正，不带政治偏见、没有受到操纵，那我也无话可说。这种事儿，只能说大家爱信哪个信哪个。

为什么布哈林极有可能真的卷入了刺杀列宁的阴谋呢？

在是否签订《布列斯特和约》问题上，布哈林是党内最坚决的反对派，比托洛茨基还要激烈。托洛茨基在打了败仗以后就改变了态度，布哈林还是继续强烈反对。

在中央委员会通过签订对德和约的决定之后，他领头发表声明：辞去一切党和苏维埃的领导职务。

但是，布哈林没有宣布退党，他还要保留自己在党内外宣传“唯一正确主张的充分自由”，出版了宣传自己派别观点的《共产主义者报》，发表了《“左派共产主义者”关于目前形势的提纲》。

布哈林领导的这个“左派共产主义者”派别，包括了皮达可夫、狄拉克等党内高层。他们还在莫斯科区委通过决议反对中央的决定。

总之，就是态度极其激烈，不惜以公开分裂党的办法来阻止《和约》的签署和履行。

但是，布哈林的斗争失败了，《和约》最终还是签了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布哈林和他的支持者，和社会革命党人合作，在幕后支持社会革命党人刺杀列宁的行动，是完全可能的。他这样做的动机比其它任何党内高层都更强烈。

附录：